6G競合大幕正在開啟。圖片來源:AI生成
■中國工業報 耿鵬飛
一秒下載百部4K電影、遠程手術零延遲操作、全球無死角網絡覆蓋、柔性生產實現真正應用……這些看似遙不可及的未來,將在6G時代成為現實。
2025年全國兩會勝利閉幕。國務院總理李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介紹今年政府工作任務時,首次將6G技術納入未來產業培育核心框架,明確其與生物制造、量子科技等并列的戰略地位。3月12日,工業和信息化部召開干部大會,強調要持續推動信息通信業高質量發展,擴大5G規模化應用,加快6G研發進程。
一場關乎全球數字主權的競合大幕,正在6G推進的序曲中徐徐拉開。
6G不是選擇題
在數字基礎設施競爭中,慢一步就是失一局。
通信技術的代際躍遷,從來都是國家實力比拼的淘汰賽。從1G空白到5G引領,中國用三十年完成追趕超越。當全球5G基站數量突破千萬級(中國占比超60%),6G的“技術窗口期”已然開啟。
這場競賽不是選擇題。2020年日本政府公布“超越5G推進戰略-邁向6G的路線圖”,2022年美國國防部組建6G研發中心,2023年韓國發布《韓國網絡2030戰略》,歐洲、印度等國家和地區也在積極參與6G研發,各國正以國家戰略重構產業版圖。
我國最早將6G納入國家戰略,在2019年設立6G研究組織IMT-2030(6G)推進組,推動ITU(InternationalTelecommunicationUnion國際電信聯盟)面向6G定義了6大典型場景和15個性能指標,計劃2025年啟動6G技術標準研究,2030年商用。如今,中國在6G相關專利的申請和授權數量上已經位居全球前列。
在數字基礎設施競爭中,慢一步就是失一局。中國電信研究院副院長傅志仁向中國工業報表示,當前全球6G技術競爭格局呈現多極化態勢,各國家和地區在技術研發、標準制定和產業布局上加速布局,旨在搶占未來通信技術制高點。
“目前,中國、美國、歐洲、日本和韓國等在全球6G研發中處于領先地位,各國圍繞技術主導、標準制定和產業鏈控制展開深度博弈。”傅志仁說,6G納入《政府工作報告》的未來產業規劃,表明它已成為當前國家重點戰略方向之一,在國家政策的引導下,國內產業研發和標準化進程將全面提速。預計政策落地將帶動上下游產業聯動,包括芯片、器件、集成電路、儀表等,實現產業鏈自主可控的生態。
中國聯通研究院副院長、首席科學家唐雄燕向中國工業報表示,《政府工作報告》首次將6G納入未來產業規劃釋放了推進6G發展的積極信號,標志著中國6G從前期技術研究探索階段,正式進入國家戰略推進階段,這將為我國6G研發和標準化進程帶來重要推動力。
Omdia電信戰略首席分析師楊光向中國工業報分析說,一方面,政策支持將加速6G核心技術攻關,加快科研成果從實驗室研究到產業落地的進程;另一方面,政策支持將進一步激發國內企業、高校和研究機構的創新活力,促進產業鏈協同創新,推動形成技術開放、合作共贏的6G標準體系,為6G全球統一標準貢獻更多中國技術方案。
我國建立6G標準先發優勢
我們有底氣、有實力在6G標準制定方面爭奪話語權。
統一通信標準對于通信業的發展至關重要。從3G時代TD-SCDMA、WCDMA、CDMA2000三分天下,到4G時代TD-LTE、FDD-LTE的并駕齊驅,再到5G時代的國際標準統一。如今,我國已經成為引領全球6G標準制定的重要力量。
眾所周知,3GPP(3rdGenerationPartnershipProject,即第三代合作伙伴計劃,由多個全球移動通信標準組織合作開發的國際標準化組織)是6G技術標準制定的核心組織之一,負責詳細的技術規范和性能指標定義,其工作與ITU緊密協調,以確保6G技術的全球一致性。
3月10日至14日,3GPP在韓國仁川召開了6G標準研討會和第107次全體會議上,3GPP核心網及終端技術規范組(TSGCT)完成了新一屆領導層選舉。華為公司的PeterSchmitt成功連任TSGCT主席。中國電信的龍彪當選為3GPPTSGCT副主席,繼續參與核心網與終端領域的技術標準制定工作。會上,中國企業主導6G網絡側/無線側需求立項,實現RAN/SA/CT全席位覆蓋,印證著從“參與標準”到“主導標準”的質變。
“中國有了3G、4G、5G標準制定方面的經驗,和卓有成效的一些貢獻,所以我們有底氣、有實力在6G標準制定方面爭奪話語權。”北京郵電大學教授曾劍秋向中國工業報說道。
ITU數據顯示,中國提交的6G標準提案占全球總量的37%。截至2025年初,中國在6G相關專利的申請和授權數量上位居全球前列,占比超過48%,遠超美國的35.2%和日本的9.9%。
事實上,我國早在2019年就由工業和信息化部推動成立了IMT-2030(6G)推進組,聯合產學研用各方力量,開展6G愿景需求、技術研發、試驗驗證等工作,形成了較為完整的6G研發體系。
楊光向中國工業報表示,技術標準的競爭首先是技術研發實力的競爭,但更核心的還是市場規模和發展空間的競爭,因為標準化的最終目標還是通過全球統一的標準擴大市場規模。6G競爭的起點是5G或5G-A(5G-Advanced,是5G的增強版,也被稱為5.5G),而中國產業界在5G/5G-A領域,無論是技術積累還是市場規模可以說都是當之無愧的領導者,所以中國產業界在6G競爭中占有一定的先發優勢。
AI或成6G未來發展關鍵
面對AI大模型快速發展的技術潮流,如何實現AI與6G的相互賦能和融合創新成為通信產業新一輪變革的關鍵。
6G不僅是5G的簡單升級,而是通過“全域智能互聯”重新定義通信技術的邊界。在5G三大應用場景的基礎上,6G將提供泛在、智能和感知的能力,進一步實現6G在網絡覆蓋、傳輸速率、延遲等方面的突破。6G在關鍵性能的突破將深刻重塑全球通信體系。
“中國在6G專利申請量上的全球領先地位(占比超40%)為技術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但技術落地仍面臨嚴峻挑戰。”傅志仁向中國工業報分析說,例如傳統通信與AI、感知等新興技術的融合發展,應用場景和商業模式不清晰等問題。
GSMA大中華區總裁斯寒則向中國工業報分析說道:“當前6G仍處于早期階段,GSMA(全球移動通信系統協會)和我們的會員已開始與ITU、3GPP等標準機構合作,以確定未來6G網絡的需求,從而實現全球統一的標準,并與前幾代移動技術的成功保持一致,這個過程需要時間。與此同時,加速5G的普及性和應用,發揮5G帶來的社會和經濟效益仍是重點。在未來幾年,我們很高興看到更多的5G-A技術。這是3GPP5G標準化過程的第二階段,將帶來新一輪無線創新,突破技術界限,兌現5G的承諾。”
唐雄燕向中國工業報分析說,歐洲因5G部署滯后、市場不確定性和財務壓力,更關注成本控制;美國則以安全為由推行技術封鎖,通過NextG聯盟、AI-RAN聯盟等構筑排除中國企業的“小院高墻”,并可能在3GPP、NGMN(NextGenerationMobileNetwork,是一個由全球主要電信運營商組成的非營利性組織)等國際組織施加政治影響,影響技術中立性,阻礙全球6G標準統一。
“性能突破到極限也面臨邊際效應遞減的問題。”唐雄燕向中國工業報表示,5G在帶寬、時延等方面實現了顯著提升,但仍面臨缺乏“殺手級應用”的問題。6G網絡性能的提升如果無法匹配真正的典型應用,其商業價值仍將受到挑戰。
“今天,面對AI大模型快速發展的技術潮流,如何實現AI與6G的相互賦能和融合創新成為通信產業新一輪變革的關鍵。”唐雄燕說道。
5G與6G需螺旋式協同發展
5G與6G是“商業閉環-技術進階”的螺旋式協同,需要以5G應用規模化夯實通信業發展基礎,以產業生態協作降低6G創新成本,確保通信產業的長期可持續發展。
目前,6G的發展前景確實還存在不確定因素。楊光指出,主要體現在移動通信產業發展中的結構性矛盾,且與地緣政治的影響相交織。一方面,移動通信技術在社會生產生活中的滲透率和影響力不斷擴展,已經成為現代社會的關鍵數字基礎設施;另一方面,移動運營商的經營普遍面臨“增量不增收”的困境,面對每十年一個周期的大規模網絡投資,已經顯露出“力不從心”之態。
“因此,部分國際領先運營商對待6G發展已經呈現保守、收縮的態勢。雖然目前6G標準化仍在按照行業慣有的周期啟動,但在標準化完成之后,是否會按照慣例出現大規模的網絡建設和市場發展,在全球各個主要市場均實現6G網絡的全國性覆蓋,目前看還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楊光分析說道,而這種不確定性可能又會反過來對標準化的愿景和技術方向產生影響,并引申出一個問題:如何平衡6G投資與現有5G、5G-A網絡的持續優化?
因此,唐雄燕向中國工業報表示,6G網絡發展在投資節奏上,需要分階段、漸進式投入,近期企業應將主要資源集中于5G網絡的優化和完善,以滿足當前不斷增長的業務需求;同時,適度開展6G技術研究和前期試驗,為未來的技術升級做準備,避免6G研發對現有5G優化形成資源擠壓。
同時,要加強運營商、設備商、芯片廠商、高校及科研機構的深度合作,構建開放式創新體系,推動6G核心技術在5G-A階段進行試驗驗證,確保技術成熟度,減少6G商用的不確定性。5G與6G是“商業閉環-技術進階”的螺旋式協同,需要以5G應用規模化夯實通信業發展基礎,以產業生態協作降低6G創新成本,確保通信產業的長期可持續發展。
6G重塑智能制造“新范式”
6G技術的演進將從連接能力、智能化水平和協同效率等多個維度重塑工業互聯網和智能制造的形態
技術的最終價值在于場景落地,產生價值。唐雄燕建議,6G發展加速場景驗證與商業化探索,應優先在工業互聯網、低空經濟、虛擬現實等領域開展示范應用。
“6G具備更低的時延、更高的可靠性和更廣泛的覆蓋,使得工業設備之間的通信更加實時、高效,支持工廠內部的海量傳感器、機器人、智能設備實現毫秒級協同,推動工業生產由‘自動化’向‘自優化’升級。隨著6G技術的演進,工業互聯網將由傳統的設備互聯邁向智能體自主協同,實現制造業向智能化、自主化、柔性化生產的新范式轉型。”唐雄燕說道。
“例如,在遠程操控、供應鏈協同等智能制造場景中,6G的超低時延和超高精度定位能力,可確保遠程操控的工廠內設備實現接近本地操作的實時響應,確保生產線上各環節緊密配合,減少因設備不同步導致的生產延誤和次品率,提升加工精度,使復雜制造任務能夠跨區域遠程完成。”唐雄燕說,6G的超低時延和超高精度定位能力,可實現對原材料在制品和成品在供應鏈各環節的實時定位和狀態跟蹤。通過與供應商、物流企業的系統互聯,使各方能提前做好生產和配送計劃,提高供應鏈的協同效率,降低庫存成本和物流時間,實現更高效的供應鏈管理。
在傅志仁看來,6G技術的演進將從連接能力、智能化水平和協同效率等多個維度重塑工業互聯網和智能制造的形態。連接能力方面:從“萬物互聯”到“萬物智聯”,實現全要素、全流程的深度連接;智能化水平方面:通過AI、邊緣計算和高精度感知,推動智能制造向自適應、自學習方向發展;協同效率方面:通過超低時延、高精度定位和全息通信,實現供應鏈、生產線和設備的高效協同。
從48%的專利占比到37%的標準提案,從“燈塔工廠”的單點突破到“智造示范區”的系統重構,我國6G發展正在構建“技術-標準-應用”的良性循環。正如楊光所言,為了保持并進一步發展我國產業界在5G時代取得的領先優勢,就需要采取更為積極開放的態度,推動高水平對外開放,求同存異、廣交朋友、擴大市場空間、勇挑行業領袖的重擔,變不確定因素為發展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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